学生的职责是什么?如果你说,是学习,那……并不全对。
不知道你有没有过把假期作业拖到最后一个夜晚通宵写完(实际上并未完成)的经历,总之我有过。裹着被窝,藏起台灯,在小天地里,一笔一划,沙沙作响,倦意不止。时而停下手中的笔,感觉还可以将剩余的几个小时好好计划一下,嗯对,先列一张计划表再说……表格写到一半却又撕掉,骂自己完全在浪费时间。继续动笔,同时脑子里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,要是明天就世界末日的话,那我现在是不是就不用写作业了?嗯对,都末日了,还上什么学……
我对自己说,神TM世界末日!
熬夜的结果自然是第二天的瞌睡,尤其是催眠般的早读课。坐在教室背书,所有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,完全没有书中说的朗朗有声那样的意境,实际简直像夏夜耳边的蚊子声,或者又可以说是和尚不知所云的喃喃念经,要在这样的氛围里维持近一个小时,堪比一日、一月、一年,可想而知其催眠效果也是非常显著的(或许可以录音下来,作为晚上睡觉前的助眠)。我自然不知道自己打瞌睡时的情况,只感觉头每点一下,意识就醒一下,然后又闭上眼睛,如此反复。
接着上课时间,老师讲的内容不会全部记住,能听进三成就算是积德了,剩下的时间留着幻想,想想课后的事,想想休闲课(比如体育、音乐、美术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课程)的事,想想放学后、周末、小长假的事,随后提前做个计划,精准到每个时间段做什么事的程度,幻想时的认真态度可比上课自觉得多。
所以回过头再来说,如果学生的职责是学习,那我当然不能算作是合格的学生,因为我无法把学习的过程当作是本能的驱使,只对一切都抱有不满而厌倦的情绪。我大胆地认为,想来大多数学生都是如此吧。
扪心自问,既然不情愿,我为何还要死皮赖脸地摊上这吃力不讨好的学习事?问完我就懵了,因为找不到原因。这貌似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,不知不觉我就到了当学生的年纪,不知不觉我就必须得上课、做作业,不知不觉我就要学一些未来不一定能用到的知识。归根到底,这是人生总要经历的阶段,小学升初中,初中升高中,高中升大学,大学之后工作,把每一段过程与人的年纪相对应,就是整个不知不觉的过程。
不知不觉中,我到了高中这一段,刚告别初中,目光放在大学。这里就要说到初中升高中、高中升大学的一个必要手段——考试。上哪所初中、高中、大学,甚至找什么样的工作,都取决于考试,考试产生成绩,成绩形成名次,名次决定去向。考试内容决定教师们教给我们什么,考试以学习为基础,但又是评判学习的唯一手段,在国内重视分数的主流趋势面前,仿佛一切就为了考试,而不是学习。
所以我想说的是,学生的职责貌似就是考试,为了考试,我们在“学习”。
被我说的晕头转向?当然,以上内容只是我写在自己周记本上的个人想法,你大可不必当回事。
不知不觉中,九月过去大半,三周的高中生活,让我足以鼓起勇气跟身边的人说:“我萧俊生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。”然而并没有什么值得嘉奖与纪念的,同三年前的初中是同样的感觉。说到考试,初中的第一次考试是“开学考试”(根据这场考试结果,学生的班级、学号被安排,之后正式上课,故称之开学考试),但高中则没有。
进入高中,第一次听到“考试”两个字,是在第一周的班会时间,班主任朱明春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,九月底、十一国庆小长假前,有一场名为“月考”的考核。顾名思义,一月一小考,三月一大考(期中、期末考),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,在月初提月底的事,我们对朱老师的话自然不以为意。
比起月考,还是新鲜的高中生活更……貌似也没怎么能提起兴致来。三周下来,学校生活的种种忘却了大半,我实在是个健忘的人,而在剩下的能记住的事情里,又总是出现南宫晓芙的身影,这不是我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情感,因为南宫同学实在是班上乃至全校特殊的存在。
九门科目的教师都是第一时间便记住南宫晓芙的名字,除了因她响当当的中考名次外,还与她特立独行的态度有关。说来也是奇怪,坏学生的特立独行只会招来麻烦,好学生的话,就另当别论了,能给老师一种“吞梅嚼雪、不食人间烟火气”的非凡印象,可见成绩好是必要的前提,成绩好,一切都好说。
班主任朱明春同时也是数学老师,鉴于班主任的特殊身份,他上课的时候会或多或少地谈起班级情况,这自然跟数学内容没一丝关系,朱老师非要在数学课上提一提,也是他等不到班会时间、想一吐为快罢了。周一至周五,每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课,不是数学课,就是自由活动课(不知道这是什么课),逢到数学课的时候,朱老师便拿出他班主任的架子,借此机会对一天作一个总结,其实也无可厚非,而南宫晓芙就非要出个头跟数学课上的班主任朱明春老师讲讲区分。
朱老师食指抵在鼻尖,往上一推,将眼镜扶正,搁置黑板上**笔写下的数学内容,正对台下,放下教材,一句“我不得不要说一下”的口头禅开场,开启他的班主任模式。
“关于同学们早读迟到及放学早退的问题,我就单就第一节课前的早读说明一下。一日之计在于晨,早读是留给你们背诵的,要么是语文诗文,要么是英语单词,可是你们的柳老师(语文)跟杨老师(外语)向我透露,有很多人来得很晚,甚至不来早读,拖到第一节课才到校。在此,我不指名道姓了,以后我就和你们一起早读,看看有多少同学是在我后面进的教室。”
反正我不是,既然没有说到“打瞌睡”的现象,那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当然啦,同桌南宫晓芙就更不是了,她一向是早到晚退的典范,所以老师反而要当着同学的面嘉奖一下她。
“希望各位能向南宫同学学习,你们要清楚,成绩是和自己的勤奋成正比的……”
南宫晓芙决定站起来,以特优生兼班长的口吻打断班主任的话,“老师,请你继续上数学课,与数学无关的事情请留到班会上再说。”坐在她旁边的我强忍住笑,以免让班主任瞧见,而班主任毕竟是被泼了一盆冷水,南宫晓芙继续补刀,“成绩并不是纯粹地与勤奋成正比,应该说,学习的内容、天赋的多少、记忆的深浅,三者才有必然的联系,至于勤奋,那是强化记忆的一种手段。而说到考试,还存在客观的外界不可抗力,不能简单地用勤奋来评价学生成绩。另外还有早读的事,这本来就是学生自愿的选择,希望老师、校方不要有所强求。”
她说了一段高深的道理,基本把刚才朱老师的话逐个击破,一点面子也不留,气氛一度尴尬。待到南宫晓芙重新坐下,朱老师干咳两声,微妙的滋味促使他挤出笑容,不说话代表他心中很不快,同时点头又表示对南宫晓芙的佩服。
粉笔的“哒哒”声继续,数学课继续,然而下课铃随即响起,朱老师二话不说地离开了,只剩下放学的高涨情绪(兴许还带有对南宫晓芙的欢呼)。
当南宫晓芙的同桌也不是一件省心事,随时都要受到来自同学、老师的目光洗礼,那种无法躲避的感觉只有实际经历才体会得出,我算是十足十地体会了。
要说最有火药味的课,还不是数学,而是物理。教物理的顾卫忠老师是已经介绍过的了,自从第一节课起,南宫晓芙就与顾老师结下“不解之缘”。
顾卫忠同时是1班的班主任,巧的很,我的初中老同学陈杰如就在1班,我和杰如在每天中午的楼梯口总能聊上几句。我们谈论的话题离不开各自班上的见闻,杰如对他的班主任大谈特谈,搞不清他是怀着崇拜的心态、还是嘲讽的姿态,有时毫不吝啬地模仿起顾卫忠的神情。在我的印象里,顾卫忠是严肃面孔,跟杰如的那张笑面虎的脸一比,一言一行间,实在好笑。
“你们这样的学习状态是不行的,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,这里呢,我就要跟你们说说我教的另一个班7班、他们班上的南宫晓芙,你们肯定也知道她的名字……”
根据杰如的口述,顾老师的班会课上,必然说到南宫晓芙,出于老师对好学生的本能的认可,重点都在南宫晓芙如何如何的认真、严谨、不凡。而关于南宫晓芙让顾老师如何如何的难堪、困窘、尴尬,这是杰如以及1班的学生无从得知的,只有我们7班身临其境,有幸见识。
杰如大有兴趣,拍我的肩膀,“俊生,俊生”地连连招呼,求我说一两件趣事,我就拣最近的物理课跟他讲。
有一类学生,属于勤奋刻苦型,同时兼具“好奇宝宝”的天性,对任何问题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,说得难听点,就是“爱钻牛角尖”,无论本末,无论重要与否,什么都问。我们班上就有一位,叫姚晶晶。姚晶晶的薄弱科目就是物理,所以在物理课上,总能看到她相当积极的举手提问,问的问题有时并不是和顾老师讲解的重点有关,只不过是她觉得值得深究的疑难。
偶尔两三次,顾老师能够接受,或许他也希望能有像姚晶晶这样的好问学生的存在,这对营造良好的课堂氛围有利。但如果一堂五十分钟的课,有十分钟以上的问题以及二十分钟以上的对应解答,那就实在过了头,不要说老师,连其他同学都会啧啧两声,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。
“姚晶晶同学,”顾老师手一摆,示意让姚晶晶高举的手放下,“以后有什么问题,课后来找我就是了,在课上,要考虑一下其他同学,老师每堂课的课程进度是有安排的。”最后两句的意思是说,她的提问已经影响到同学的听课以及老师的讲课。其实已经间接委婉拒绝了姚晶晶的提问,姚晶晶当然听得出来,神情有点失望,终于不再说话。
杰如听我讲到这里,一脸的嫌弃,反问我:“我是要你说说南宫晓芙,你怎么反倒说和她无关的别人的事?”我回之一笑,道:“你急什么,接下来我就要说到南宫晓芙了。”
怎么可能和南宫晓芙无关,反正我们班上的事,她都是要管一管的,好歹人家是一班之长。对于姚晶晶的积极提问、顾老师的婉言拒绝,南宫晓芙看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
“你猜猜,她有什么反应?”
“难道说,她跟老顾叫板,支持那个姚同学继续提问。”杰如称呼自己的班主任为“老顾”,当然只有背地里才这么叫。
“你的意思是,南宫晓芙直接在课上站出来,替姚晶晶说话?”
杰如点点头,“我想不出别的来,你别卖关子,直接说。”
在南宫晓芙看来,这样做既没成效,又浪费课堂时间(虽然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在课上跟老师唱反调了),所以她决定利用课后的时间。
也就是顾老师拒绝解答姚晶晶问题的那节课之后的下课时间,南宫晓芙拿着物理课本与她自己的课堂笔记,走出教室,直奔物理办公室去了,直到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,她姗姗来迟地走进教室。下一节课结束,她又拿着课本与笔记去了物理办公室,然后又是踩着上课铃回来,如此持续了好几节课。
这就感到奇怪了,她去办公室干嘛了?我于是乘着上课时间,通过写在纸上的字句偷偷跟她笔头询问。她倒没对我的询问有所顾虑,经过三番的来回递交,我一来欣赏她那一手娟秀的字体(这当然并不是重点啦),二来从她的字里行间知道了大体经过和她的初衷。
南宫晓芙去了物理办公室,向顾卫忠列出了她感到“困惑”的问题(有些明明知道答案,但她就是要明知故问),单单是提出问题就花了整个课间的时间(可见南宫晓芙的涉及度之广),走的时候,跟顾卫忠说:“老师,我下个课间再来,听你解答。”等到下一个课间再来的时候,她又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,临走时又说:“老师,我下个课间再来。”
好嘛,顾老师的休息时间倒有大半是在为南宫晓芙解题,南宫晓芙的问题有些都是超前的内容,是顾老师没想过的、必须重新思考的、需要花些时间琢磨的问题;有些是她本来知道答案的,但就是要故意去问,同时让顾老师看不出其中的蹊跷(我实在佩服南宫晓芙能做到这种程度)。你可能也看出来了,南宫晓芙简直就是在纯粹地找顾老师麻烦,让他分不开精力,让他履行自己的说法,让他“有苦说不出”、“敢怒不敢言”。
然后,顾老师总算说:“南宫同学,有些问题,我上课会讲解到的,以你的才智,相信你到时候就会懂得。”南宫晓芙任性地回道:“不懂的问题总是会有的,我还是希望老师能解答一下。以老师专业的水平,相信您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耐心讲解吧。毕竟老师说,有什么问题,课后能找你问。”顾老师下不了台,说漏了一句:“实在不行,那就上课的时候再问吧。”
这就又回到了起点,回到了姚晶晶积极提问的时期。南宫晓芙回到教室,立马就跟姚晶晶说:“顾老师亲口说的,有什么问题,上课就可以问他。”等到姚晶晶重新在课上举起她的手时,顾老师看了一眼南宫晓芙,带着复杂的心情,请姚晶晶站起来提问。
又是一堂充满了提问与解答氛围的课堂,物理老师顾卫忠的笑容是“愉悦”的。
南宫晓芙的原话如此写道,“真正的学习从提问开始。”
然而,她之后再没有去物理办公室提问过。
“这么说,南宫晓芙还有点可爱呢。”杰如能从这起事件中感受到南宫晓芙的可爱,我很佩服他。
中午的时间一晃而过,跟杰如的闲聊已过,回到教室,下午的化学课准备开始。
化学老师周建国个头不高,体型偏胖,大圆脑袋,挂着一张笑脸,挺着啤酒肚,我总是将他跟弥勒佛坦胸露乳的憨态联想到一块(我选择面壁以掩饰我的偷笑)。周老师偶尔也能在课上穿插一些笑话,因此在学生中很有亲和力。
第二次听到“考试”两个字,就是在化学课上,在南宫晓芙与周老师的对话中,南宫晓芙作了月考的预告。
高中的化学课程分无机化学与有机化学,初中的时候学的是无机,高中仍然从无机开始,等到有机化学学完,基本就算高中化学的结束。作为高一新生的我们,目前连无机中的碱金属都还没学全,南宫晓芙却早已开始涉猎有机化学部分了(我后来才知道,那可是高二下学期的内容),在她的笔记本上满满地记录着碳化合物的相关内容。我不得不说一句,学霸的世界,我们凡人无法理解。
不过,就在九月第三周的这天化学课上,南宫晓芙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高二学长学姐们的课程的自学,而是翻到笔记本前几页,对照课本进行复习准备。
周老师对南宫晓芙大可放心,所以在上新课的时候,往往对她的埋头自行其是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当周老师看到南宫晓芙翻看课本(高中第一册)时,他反而露出了惊奇的神色,不禁走过来,和她半开玩笑式地说话。
“南宫同学是要为我们高一的化学老师出月考的题目吗?”
“不是,我只是学生罢了,”南宫晓芙面对周老师的玩笑,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,“但是复习还是要的,希望老师不要介意我的学习进度,请您继续上课吧。”
周老师转而朝我看了两眼,说道:“萧同学啊,你的学习怎么样了?是不是也学到高二的内容了呢?”可能是由于刚才我分了一下神,他注意到后,顺便就调侃我一下,当然并没有什么恶意。
总之搞得我很尴尬,好像作为南宫晓芙的同桌,就必须具备非凡的才智一样。可怜啊,我可是再普通不过的高一新生了。最后,我一摇头,话也说不出口,像犯了错接受惩罚的学生,红着脸。
“近水楼台先得月哦,萧同学,”这话很有几分微妙的趣味,“也该为月考做做准备了,其他同学也是。”最后一句是转身后说的,然后聊到了月考的消息,“你们知道月考是什么时候吗……”
教室里一片对月考的讨论声,你一句我一句,喧闹了一会,便继续上化学课。
不只是化学,南宫晓芙在其他八门科目里也都是超前的学习进度,逢到诸如月考这样的考试来临之际,她又能及时作出反应,做到不厌其烦、温故知新,那真是一般学生所难以达到的理想境界。反正我做不到,尽管有过以她为榜样而效仿的思想,但这是自然而然的习惯,甚至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使然(你可能要说,这是我对自己的懒惰的开脱)。我仿佛从现在的南宫晓芙看到她初中时、小学时的样子,借助好友毛佳华说与我听的表妹形象,那似乎就是在学习方面的完人了。
有一种心声在说,我倒很想找找看,她在学习方面的不足是什么?或者说,有没有?
我在自己的周记里写过,“学生的职责是什么?以我的理解,应该是考试,因为无论愿意与否,我们都必须要考试,以及为考试而学习。”
但南宫晓芙肯定不是这么想,或许呢,在她的那本《理想主义的选择》笔记里,要写道,“学生的职责当然是学习,而且是不为考试的学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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